冷宅餐厅。 吊顶上精致的射灯映照在同样精致的菜品之上,一张实木的虎脚雕刻大餐桌显得虎虎生风,象征着冷家绝对尊贵的地位和富贵荣华。可是,这张大餐桌上,已经好久没有坐过这么多人了。 有了冷老头子在的场合,气氛向来都比较沉重。 宝柒微微埋着脑袋,吃着自己的饭,心里寻思着老头子要说什么话。 可是,开饭了好半晌,耳边除了食物浅浅的咀嚼声,餐厅里一片寂静。当然,自然也感受不到在欢迎一个三个月没有回来的大孙女那种气氛。 静寂…… 良久之后,还是冷老头子放下筷子,轻咳了一下嗓子,大家长的样子端得十足。 "好不容易大家都凑在一声儿,我说两件事情!" 终于摆脱静默,冷可心长吁了一口气,眨巴一下眼睛看他:"爷爷,要说啥事您就直接说呗,搞得神神秘秘的,简单的问题非得复杂化,害得我吃个饭都不安心,心脏怦怦怦直跳!"受人宠爱的孩子,冷可心说话的时候,分寸比宝柒其实低得很多。 不过,冷老头子严肃是严肃,板着脸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。 撩起眼皮儿,他直接将第一件事情甩给了宝妈,"镶玉,小七的婚事,你当妈的说吧!" "好的,爸。"放下碗来,宝镶玉不慌不忙的擦了擦嘴,目光慈爱的望向宝柒:"小七,是这样的。你和褚飞的婚事儿,一看就拖了这么几个月……咳!我和爷爷商量过了,现在你工作的问题也落实了,婚期嘛,之前我就找人算过,农历三月十五那天,是几个月里最好的日子……" "妈!"宝柒没有吱气,冷可心却急了。上了大学的她,有了许多自己的见解:"我说你们都在慌什么啊我姐才24岁,又不是嫁不掉了,不多谈几个男朋友,哪儿知道男人的好坏……" 啪—— "放肆!"冷老头子一拍筷子,阻止了冷可心的话:"大人说话,哪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份儿" 看来还宠爱来着,立即就变了脸! 见爷爷真的生气了,冷可心吐了吐舌头,暗暗给宝柒递了个神色儿,示意她不要随便把自己给嫁了,然后,低下头去埋在碗里不再说话了。 一时间,气氛又沉寂几秒。 须臾之后,宝镶玉再次征求宝柒的意见:"小七,主要还是征求你自己的意见,你看呢……" 宝柒默了默,心尖儿像被一根细麻线给密密麻麻的捆着…… 一圈又一圈儿,捆得她呼吸有些不畅快。 这是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! 当初她回国的时候,的确是铁了心要和褚飞结婚的,一来为了帮他和自己,二来确实为了小雨点儿有个正常的家庭。而现在,二叔的步步紧逼要说她的思想半点没有动摇过,也绝对是不可能的。耳边嗡嗡直响,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。在几束眼波的同时关注之下,思考一会儿,她只能低下头,淡淡的说:"我无所谓。" 无所谓,就是答应了 宝镶玉松了口气:"那行,就这样定了。日子就定在三月十五,农历三月十五刚好是五一劳动节,法定节假日办婚事是再好不过了。小七啊,爷爷连婚房都给你准备好了,嫁妆更是丰厚,至于其它的事情,咱们都教给婚庆公司来办。你就放心上你的班!褚飞那边儿,他也不用管,没有父母在,小伙子也不懂。" "嗯,好。"宝柒埋着头,不敢去看沉默着没有吭声的冷枭。 自始自终,冷枭都没有就此发表过意见。 事情算是定下来了,明明就是大婚,是一件高兴的喜事儿。可是,气氛却有些反常的怪异。除了冷可心扁着嘴巴表示了几句不满之外,其它人的都没有说过话。 宝柒知道,在这个家里,她始终是多余的。 爷爷送的婚房,说难听点,不过是想她早点嫁出去不用在家碍着他的眼睛,让他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来。更何况,房子么,在平常人家或许是个稀罕物,冷家啥时候又缺一套房子呢 第一件事儿顺利解决了的冷老头子,思索着怎么说通儿子办好第二件事。目光落在儿子冷寂无波的脸,他采取了迂回战术,没有冲他直奔主题,而是先把起了‘模范带头作用’的宝柒的话题先丢了出来。 "老二,在自己家里不要总当外人。小七怎么说也是你的侄女,你做叔叔的就没有什么意见" 宝柒心里‘咯噔’一下。 脸蛋几乎瞬间就热烫了起来,眼线落在碗里不敢抬头。明显感觉到男人冷冽的视线扫过了自己。接着,再次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。 他会怎么说拒绝站起来拍桌子,还是把事情挑来 她的心跳得十分厉害…… 对面的宝镶玉,手指攥紧了筷子。 就在宝柒以为有时间过了一万年那么久的几秒钟之后,耳边掠过冷枭不咸不淡的声音。 "我没意见。" 冷枭四个字的回答,让宝柒吃了一惊。顿时,心里沉甸甸的如同压了一块儿石头。老实说,她不知道自己该觉得轻松,还是该觉得难受。 不由自主的,她咬着筷子,微微偏头去看他。 可惜,他并没有在看她,她看不到他的眼睛。 优雅吃饭的男人挺拔的身体坐姿端正,整个人看上去平淡无波,仿佛对她的事情真的没有半点关心的样子。一张俊朗的侧面轮廓冷峻依旧,连多余的情绪都找不出来。没有人能够猜测得到他的心里,究竟在想些什么。 如果宝柒不是确定自己和他的关系,估计也会觉得他和自己压根儿没关系。 二叔,真是个淡定帝! 冷老头子满意的点了点头,话题扯到了他的身上,"老二,你今年也三十有二了吧不小了,你看看你的那些战友,嗯哪个不是孩子都会满地跑了我看再转悠转悠,人家都快做爷爷了!你,赶紧做个决定吧!" 冷枭抬了抬眼皮,声音冷冽:"什么决定" "什么决定你还问来老子。你其它那些乱七八的事我管不着,我就是想抱大孙子了!"没好气的哼了哼,冷老头子在饭桌上不好直接说出来冷枭的性取向问题。不过,语气却又加重了几分,下着最后的通碟。 "……你自己想想吧,眼看你侄女都要结婚了,你这个做叔叔的难道就半点不着急你看着办,是自己找一个回来,还是我替你张罗" 冷枭眸色微沉,瞅了一眼老爹,冷唇微抿:"吃饭吧,一会儿病又犯了!" "你——"被儿子不冷不热的噎了一下,冷老头子气得够呛,铁青着老脸儿,重重‘哼’了一句,转过头来,却是对宝镶玉说:"他大嫂,你看看你看到没有亏你还说他自己会懂得解决,自己知道好歹。我看啊,他知道个屁!老子一把老骨头了,还跟着他瞎操心。" 一把将碗搁在桌面上,冷枭声音骤凉,语速极快:"我的事,你少管。" "翅膀硬了是吧一次两次次次都给你爹作对。看来,这次真不能由着你来了!" 老头子真急眼了,两父子第一百零八次为这事儿僵上了。一看这情形,冷可心头大的甩了甩脑袋,知道自己的作用该发挥了。飞快的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,她夹起菜盘儿里的一块鸡肉就放到老头子的碗里,不高兴的哼了哼: "爷爷!你怎么教育我的食不言,寝不语——你啊,真是老糊涂了!越来越嘴碎!整天就念叼孙子,孙子,孙子。您可是国家高级干部,干嘛要这么重男轻女我和我姐不是你亲孙女儿么哼!" 亲孙女…… 目光掠过宝柒,冷老头子的胸膛里急速的撞了撞,竖起眉头又看着乖巧说笑的小孙女冷可心,满腔的怒火又压了下去。 真是可惜了啊! 如果可心要是一个孙子就好了,如果她是大孙子,他犯得着那么可着劲儿的逼自己儿子么 看了看冷可心,再看看宝柒,冷枭的眉头拧得更紧了。 冷老头子的气算是下去了…… 一秒后,冷枭却甩了碗冷着脸走了! 事情就算完了么 不,刚刚开始—— —— —— 饭后。 没有多停留,宝柒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。 今天晚餐时冷枭的答案太过轻松随意,反倒让她心里有些堵,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想法。或许,他真的准备放手了吧想到那次在南边时的野外生存训练,他喝醉酒之后难受的说的想要解脱。她觉得,如果他这次真的决定放下了,心里定会轻松不少……说来,当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。 可是,今儿回来前在车上,他那句一切交给他来办,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弄不懂他了! 事实上,她也从来没有弄懂过冷枭,那个男人不仅闷骚,而且实在太过腹黑。如果说她是一只小狐狸的话,那么他就是一头实实在在的老狐狸。永远没有人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。 思绪混乱,一缧缧往脑子里钻,歪歪躺在床上,她连洗澡都不爱动弹了。 这时,门响了。 从卧室正门进来的人,不会是冷枭。而是唠叨的兴头还没有下去的宝镶玉。 推开门瞧到躺在床上的宝柒,她立马就拧了眉头,"小七,你怎么有气无力的是哪儿不舒服了" "没有啊!"瞄了她一眼,宝柒身体往上撑了撑,后背半倚在床头上,吐了一口气:"我这几个月训练太累了,没精神头儿。妈,你找我有事儿" "没事不能找你"宝镶玉好笑的挑眉,走了过来。 "能啊!瞧你说得!" 坐到她的床边上,宝镶玉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,放柔了声音:"这不是准备张罗你的婚事儿么你结婚,妈也不能自个儿瞎张罗不是礼服啊婚纱啊戒指啊什么的,还是得让你亲自确认一下才行的。……你要是想休息了,妈明天来也成。" 这时候,宝柒才看到她手里拿着画册。 看来这老妈,张罗这事真不是一天两天了! 叹了口气,宝柒耸了耸肩膀,笑着极无所谓的说:"你是我妈,你看着办就行!你喜欢的我就喜欢。" "贫嘴!"嗔怪的敲了敲她的脑袋,宝镶玉第一次嫁女儿,万事都比较谨慎:"又不是妈嫁人,我看好了哪儿行啊结婚可是你的终身大事!" "嗯嗯,来吧我看看!"宝柒不想争执,随手就接过宝妈手里的东西。 看到女儿的脸色不太好,宝镶玉的笑容敛了敛,关切的抬手抚上她的额头。几秒钟之后,没有感觉到她有什么身体上的毛病,心里,不由微微一恻:"小七,心里有事儿" 歪了歪嘴,宝柒微笑着摇头。 其实,她自个儿也理不清那些糟乱的情绪。 不知道它们,究竟是失落,委屈,伤心,难过,还是真的无所谓…… 嘟着嘴,她使劲儿抿了抿嘴,放下画册抓住了宝妈的手,扯着嘴巴就乐呵上了:"妈,我真没有什么事儿,你啊,赶紧歇着去吧啊,明儿你还去公司呢。" 宝镶玉皱了皱眉头,显然对她的话不尽相信。 反手握紧了她的手,谈兴正旺的宝妈自然没有回去歇着的意思。深思了良久,她又目光复杂的往房门口看了看,坐近了一点,压低了嗓子叹着气儿,说:"小七,心里有事儿为什么不愿意对妈说呢都这么多年了,难道你还在怨妈不愿意和妈勾通" 宝柒哀叹一声,"妈,你更年期提前了想什么呢" 她不愿意提以前的事,好不容易盼回女儿的宝妈话却不少,目光望着她,声音真诚:"小七,当年的事情,妈有自己的无奈。你也是女人,你现在……你能理解妈了吗" "妈,过去的事,不要再提了!" "唉!你不要以为妈在催你嫁人……妈看过了,褚飞这个孩子,人真的挺不错。小七,不要怪妈戳你的伤口,你得知道的,女人不能生孩子,一般男人是不能接受的,更何况有公公婆婆的正常家庭。所以,褚飞真的很合适你!至于你心里落不下去的事……从今天起彻底断了吧,就不要再想了……" 咯噔一下! 宝柒心里更加烦闷了。 她知道,老妈说的是自己和二叔的事。 低着头,她不吱声儿了。 伸出手去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肩膀,宝镶玉深陷的眼窝有些沉重。事到如今,她索性就打开了天窗说亮话了:"小七,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和二叔,是绝对不可能的,你就死了心吧!" "妈!" 闻言,宝柒惊了一下,抬起头来看她。 一时间,她有点儿震撼! 这么多年了,哪怕宝妈一直怀疑,却从来没有当面儿提出来说过。 她真的没有想到,今天晚上,她会冷不丁就直接把冷枭的名字说了出来。 抹了抹酸涩的眼睛,宝镶玉没有看她,上下两排牙齿来回磨蹭了几下,脸上的情绪有些低沉。不过,再大的秘密,再难启齿的话题往往都一样,只要挑开了头,下面就再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了。 短暂的沉吟之后,迎着宝柒瞪大的眼睛,宝镶玉苦笑一下:"别这样看我,妈没有讹诈你!小七,不要以为你能瞒得了我的眼睛" "妈……"宝柒的声音软了! 目光逼视着她,宝镶玉小声喃喃:"五年前你宫外孕流掉的那个孩子,是老二的吧五年前,在老二的房间里被我堵住的那个女人,也是你吧!小七,妈不傻,妈什么都知道。那枚给冷家媳妇儿的戒指,还有你身上那些……老二迟迟不婚,一切的一切,都瞒不过你妈我!" "妈,我……" 宝柒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激烈。 她一直都知道老妈在怀疑,甚至她已经肯定。 可是,始终隔着一层纸未捅破,和真正被人摊开来说,感觉完全是两码事儿。 咬着下唇,她深思良久之后…… 终于咧了咧唇,尴尬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"别说了,我知道怎么做。" "你知道我看你根本不知道。你们俩现在还藕断丝连吧我告诉你小七,迟早被老爷子发现真—相,你知道,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"压低了嗓子,宝镶玉偏开了头,声音有些苦涩。 半晌,她又回过头来,指了指她的脸,怒其不争的表情阴沉得十分难看:"如果不是我在老头子面前替你圆谎,你以为他真的会半点都看不出来吗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你和老二,懂吗一直都是你老妈我在作孽,是我在替你们俩周旋……小七,和褚飞结婚了就收收心吧,不要酿出什么悲剧来,没法儿收场!" 心,咚咚直跳! 宝柒曲起双腿,抱着自己的膝盖,声音有些闷:"知道了!我懂!" "哼!你要真懂,就不会这么干……"宝镶玉的情绪激动了起来。 突然间,宝柒面色沉了沉,意识到有什么不妥,赶紧阻止了她妈接下来还要发表的发篇大论,有些不耐烦的催她离开:"妈,我说不要再说了,你赶紧去睡吧!我要睡了!" 说完扯开被子就裹进了被窝儿里,摆明了一副不搭理的模样儿! 见她急得炸毛了,宝镶玉无奈的又唠叨着叮嘱了几句,还是叹着气离开了。 书房里,冷枭面前的电脑开着,屏幕上的光线映在他冷峻的脸上显得深邃莫测。 心思,沉了又沉! 原来,大嫂一直知道他和宝柒的关系…… 婚礼!哼! 冷硬的拳头稍稍的捏紧,又慢慢的松开,他锐利如刃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,眉梢狠狠挑动着,一双深邃冷冽的眸子里,全是不易查觉的阴鸷。 划过火柴,他点燃一支烟,微眯着眼睛沉浸在烟雾里…… —— —— 窗。 那一扇属于宝柒和冷枭的秘密通道,许久都未曾开启了。 冷枭在餐厅上留下那句‘没意见’之后,其实宝柒心里摸不准他今天晚上还会不会过来。在宝镶玉走了之后,她又磨蹭了好一会儿,最后,还是不得不爬起来去了卫浴间洗漱。 热水,蒸腾。 将自己泡在浴缸里,她微闭着眼睛躺着,手指玩着里面的泡泡,心里被十万个为什么缠绕着…… 烦躁得紧。 他来,还是不来 来不来! 反反复复,她就琢磨着这点子事儿。 一直以为纠结的人都是冷枭,她可以轻易的率性放下,没有想到事到临头,她竟然还是会这么的优柔寡断。女人呐,还得对自己狠一点!既然给不了他未来和希望,放弃其实才是最好的结果! 终于,她想明白了! 无声呐喊几句,她使劲儿在浴缸里扑腾了几下,一会儿把自己整个儿的埋进去,一会儿又露出头来张着嘴巴像鱼儿似的呼吸,无奈的望着滴水的吊顶闭上了眼睛。 一秒…… 一分……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,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。 一点点细微的动静,竟然被她轻易的捕捉到了,不得不说她现在的听力有了极大的提升。竖起耳朵,她倾听片刻,待卫浴间的门被拉开时,她完全不受大脑控制般,情不自禁的急切喊出了声儿,"二叔" 整个身体前倾,她并不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有些急切。 门口的身影挺拔冷峻,男人面上依旧冷冽如初,微微皱眉看着她——热水的氤氤雾气之中,小女人瓷儿般白净的身体活色生香,挑战着他的视角神经。迟疑了好几秒,冷枭挪动脚步过来,蹲身下来,大手扣在她的脑袋上,声音沉稳:"你急什么嗯" "我哪儿急了"脸微红,宝柒撩着眉头不肯承认,两个人此时极近的距离,让她能轻易嗅到男人身上浓浓的烟草味道。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。她能够猜测得到,男人在书房里,一定抽了不少的烟。 "二叔……"她小狗嵬子般吸了吸鼻子,"你干嘛又抽那么多烟不是告诉过你么,节制,节制,不管什么东西都得有节制。多大岁数的人了,还不知道……!" 话音未落,下巴一紧,就被男人捏住了。 盯着她,冷枭沉声问:"关你什么事嗯不是要嫁了" "咝……"下巴有点小小的吃痛,宝柒不得不随着他的力道抬起眼睛看他。一时间,她心,她心下微抽。男人深邃的眉目之间,除了一贯的冷冽之外,竟然多添几许不常见的愁绪。 这,不该是属于冷枭的情绪。 "二叔,你……不会是把烟给吃了吧好重的味……" 问的问题有点古怪,不过确实是宝柒能问得出来的。男人低着头,专注地盯着她,勾在她下巴上的手,突然用力往上抬了抬,话题扯得天远,声音感性又盅惑:"一起洗" "我有选择么"宝柒目光有雾。 "没有!" 唇角微抽,她轻声说:"那不就结了一起吧!" 撑着膝盖站起身来,男人冷峻的面色不变,目光死死盯着她,手伸到领口,一颗一颗解开衬衣的钮扣……氤氲无边的灯光之下,冉冉升腾的雾气之中,很快,六块倒三角的腹肌线条就冷硬又分明的展现在宝柒的面前,一身健硕紧绷的肌肤带着健康的古铜色,吊顶的水滴落下,滴在他短硬的寸发上,凝结成一副缭乱到极致的男色图。 雾气,蒸气,徐徐蒸腾…… 两个人一起洗了澡,期间半句话都没有交谈,气氛诡异得直逼人心。 将她从水里捞起来,男人冷沉的目光闪了闪,长臂伸出拦腰就勾起了她来,大步往卧室里走。此情此景之下,宝柒没法儿再矫情。她心里明白,既然他今天晚上过来了,白天忍着没有动她,今天晚上肯定少不了一顿狠狠折腾了。 既来之,则安之…… 一切,随其自然吧! 放开锁着自己的思绪,她像考拉一般紧挂在他清洁溜溜的身上,忽视掉自己的半丝不挂,勾着他的脖子抿着唇也不讲话。一到卧室,男人没有吭声儿,直接将她洗得馥郁淡香的身体压在好久没见过面的床里。盯着她,亲了亲她的鼻尖儿。 "知道老子要干嘛" 别过腿挂在了他的腰上,宝柒当然知道他会干嘛,腻着声音在他耳边儿轻声说:"我啊!"说完,眨了眨眼睛,看着他瞬间变色的脸,她乐得揪着他的肩膀咯咯直笑。笑,笑,一直不停的笑,直到笑得快要岔气儿了,她才发现男人冷脸上没有半点笑意。 抿着唇,她轻声问:"呃,我说错话了你不是要干……这个嘛" 男人不答,冷眸如刃,始终盯着她。 一秒…… 两秒…… 无数秒之后…… 他的视线,瞅得宝柒有点紧张了,红了红眼睛,她眸子里雾气腾腾。 "二叔,要杀要剐随便你了,就一下完事。你甭这么盯着我,我肝颤儿了!" 眸色微转,冷枭撑在她两侧,面无表情,依旧什么话也不说。 完了完了! 宝柒浑身的汗毛直竖。她天不怕地不怕,就怕冷枭这副模样儿,他现在样子,就像小自闭症的小雨点儿一般,让人又担心又焦虑,叹气,她闷声提醒:"喂,好歹你说句话行不绷着个冷脸,真瘆人!" 揉了揉她的脑袋,冷枭手枕到她的后颈,直接将她捞到怀里,冷声开了金口。 "对你这样顽固不化的女人,只有一种解决办法。" "啊"宝柒狐疑:"什么办法" "操!" 一个字,冷枭说得咬牙切他,宝柒又羞又气。一张脸,顿时臊得像个猴子屁屁。深深吸了一口长气,她有些气结的看着男人冷峻凛冽的样子,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,扑过去举着拳头就要揍他,"你个臭流氓!" 哼! 冷枭一把捏住她的拳头,直接反压! 盯着他燃火的眼睛,宝柒知道今天在劫难逃。 儿童不宜和十八要禁的画面,很快就开始播报了! 男人像是骨子里的兽血被点燃了,哪里可能刹车呢血液冲往身下某个燥动地儿,他的目光冷冷睨着尽在咫尺的小女人,目光细碎的扫过她红扑扑的脸,手指穿过她的头发,捧住她的脑袋。吻落在她的脸上,拼命亲她的脖子,吸着吮着她粉色的唇,熟稔的动作里透着一股与往常不一样的热度。 宝柒早就做好了‘牺牲’的准备,索性闭上了眼睛,任由他为所欲为。 "二叔,给我留口气儿活着就行!" 手上力道加重,男人盯着她,恨她还有心情说笑。 "喂!……有这么不要命办事的么"呜喳了几下,宝柒在他猛烈的激情热吻里就投了降,反手回抱住他。四片儿火热的唇就紧紧的贴在了一块儿。唇与舌,纠缠着,申吟出一串音符…… 于是乎,乌黑的眼睛染了水波,看着他冷峻的脸,宝柒觉得自己深奥的骨头都在轻飘着叫嚷发贱,"二叔,快……要……!" "小色胚!"男人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摆开的撩人姿势,倒抽了一口凉气儿,喉结滑动着崩溃了神经。身下微微咬了唇哼哼的小女人,小样儿带着难得的荡劲儿。他没再继续忍耐……狠狠的干了她几下,脑门上迅速浮上一层细汗。 一低头,他就能瞧到她那身上纹着的那朵鲜艳的蔷薇花。 黑眸炯炯,大手穿过腋下将她翻转过去,脑袋埋进枕头里,他从背后用力攥紧她…… 低低的,沉着嗓子骂:"傻妞!" "诶诶诶!我说你能轻点儿么"宝柒哼哼着,说不出什么滋味儿,又热又麻又胀,脸颊被迫埋在了枕头里,小屁屁撅得高高的晃动。她哪儿知道,对于男人来说,那一幕简直能够致命。一摇一晃,男人的视线不禁又热了几分,更是雄风昂首血脉贲张水淋淋招人。 小尝了几口,他不着急了,撩着她的身体,声音有些沉。 "你结婚,二叔送什么合适" "哎……随便送什么吧!嗯!"宝柒微叹一下,心底沉落,"二叔,不管送什么,先谢谢你了……" "侄女结婚,二叔该做的!"男人声音沉沉哼哼,手下越来越狂肆。宝柒的脸热了,觉得丫真像一头脱了缰的野马,上来就干一阵,接着就花样儿倍出,闷着头哼哼几声,她忍不住抽气着问:"二叔,你打哪儿学这些招儿" 男人么,白日里再衣冠,到了晚上都难免下流。 冷大首长也一样,瞧着她害臊了,他眸子更深沉了几分。 "你说呢" 每次都这样问!没点新鲜的词儿…… 偏过头去,宝柒扭曲着脸看着身后伟岸英挺的男人,红着脸撇了撇嘴:"我哪儿知道该不会是你在哪个女人身上学来的吧" "不告诉你。"冷眸微勾,男人手绕过她腰,将她撩高一点方便自己,不再啰嗦再次狠狠占领自己的属地。这样的视角很好,让他很方便就能看着女人艰难的夹裹,画面清晰得让他喉咙不停滑动,双目赤红着盯着不放。 微张着嘴,宝柒被撑得有些胀,突然之间觉得这样办事儿感觉似乎比平时更带劲儿,瞧男人得瑟的样子就知道了,而且,他似乎没有半分被自己和褚飞结婚的事儿影响到。 "二叔嗯,你好像……并不太在乎我结不结婚呐" "嗯。"男人闷闷的嗯了声,不知道是回应她的话还是在短促的申吟。不过,在她看来还真应了那句老话——妻不如妾,妾不与偷,偷不如偷不着。两个人的关系越是有点别扭,越是扭扭怩怩的情况下办事儿,越是无比诡异的交融得更加厉害和兴奋。 "二叔,我结了婚,你也找一个女人吧" "嗯。" "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女人,我给你留意着。" "……" "二叔,嘶!"她喜欢和他这样的亲密在一起,只不过,一边亲密一边儿讨论着彼此的终身大事儿,她觉得有点儿淫丶靡又可耻,却又没有办法或者说无所谓了。 "宝柒。"某种情绪在不断堆积,男人气息不稳的喊她的名字。 宝柒转过砂,看着在身后作祟的男人,视线不免迷离:"二叔……" "嗯!" "你要幸福!"抿了抿唇,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一句这么狗屁的话来。 冷枭眸子沉了沉,俯下头去,在她后背上狠狠咬了一口,并不说话。 他这一口挺狠,咬得特别用劲儿。尤其在这样连接的状况中,让思绪本就不太清楚的宝柒痛得一个激灵,身体哆嗦一下裹紧了他,然后条件反射的双臂向前一撑,‘哧溜’一下就脱离了他。 接下来,翻身,摆腰,踢脚,直接往他还水漉漉的要害部位踢了过去! 不怪她,这完全是训练之后,身体受到攻击的反射动作…… 完了!脚一踢她就后悔了! 要知道,再威风英明的男人在和女人办事的时候警惕性都会松懈下来的。冷枭在宝柒面前也是如此,更何况是正在他在办她的时候,自然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突然的举动。一秒后,她的脚尖顺利扫过他的擎天一柱。凉风扫来,吓了冷枭一跳,后倒侧转,他掉下床去,顺便拽住她的脚踝,一拉一拽,向前扑倒压住她,挺腰一顶贯入,一声噗滋的暧昧响过后,他的双臂狠狠揪住她的肩膀,往里直用力灌。 "操!想害老子不能人道" 宝柒愣了片刻,嘤咛着噎了喉咙。 后怕半秒,想到他刚才那一秒的慌乱,不知道触发了哪根儿笑神经,她实在憋不住,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笑了出来:"哈哈哈!二叔,原来你也会害怕被踢到!乐死我了!" 笑容是扫除阴霾的必须,她的笑越扩越大,没心没肺的小样子,让冷枭的俊脸越来越黑。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天生带着喜剧细胞的男人,刚才又差点儿被这女人给踢中子孙根,还在还被她这么取笑,气儿不打一出来,冷峻的脸上满是铁青色,胯间更是用了蛮力,"搞死你个小色胚!" "哈哈……喔……"笑不出来了! 狠狠咬牙,冷枭气结之余,抬起她一只脚,阴恻恻的说:"你死定了!" 宝柒脚尖儿直蜷曲,"要坏了!靠,臭男人你真狠!" "还笑不笑嗯笑不笑" "不了,不了,我不笑了……呜呜,我哭行了吧"被男人凌虐般狠狠收拾着,宝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,扭曲的脸上情绪不明。不过,某些细胞却在告诉她,其实很爽。 一次又一次…… 时间在流转…… "冷枭,你不是人!你是畜生变的吧……" "老子是畜生,你又是什么" "我是你姑奶奶……"宝柒被搞得心里哀怨不已,动情时的声音有些沙哑缺水,可是那合着水儿的噗叽声出卖了她,要说她不爽,冷枭又哪会相信。哀哀叫唤着,她个子比冷枭小了不止一个档次,现在被他给卷曲在怀里,像个小娃娃被大怪兽欺负着,脚尖都麻了,男人还在狠狠捣鼓,姿势特别难看,不过男人的动作却特别来劲儿,咬牙切齿带着恨意。 "要结婚了嗯" "对……对……嗯……结婚了!" "结婚了还给不给干" "不给!就不给!" "哼!"男人目光凉凉,搂紧了她的身体,借助着刁钻的角度和身体的重力,变着法儿的收拾她。在这事儿上尝到了甜头的男人,借机小怪兽肆无忌惮的起义了,纠缠着她不停翻滚,身体通了电一样,干得特别刺激。 "二叔,二叔!"宝柒张着嘴,想大声叫却又不敢叫出来,一双雾气浓重的眼睛里,带着快要升天前的诡谲色彩。 "德性!" 暗夜里的压抑状态之下…… 两个人,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都在沉沦。 不知不觉,陷入了一种无法用言词来描述的情与欲的漩涡里…… 无法自拔。 不过,宝柒始终想不明白他的态度…… 更加想不明白,他到底什么个意思…… —— —— 接下来的日子,宝柒的生活还算安稳平顺。 在部队里的工作非常的顺利,和同事们的关系也处得挺好。一个男科女医生,在红细胞医疗队里绝对算得是一个冷门儿人物。不过,大多数时候,她都只能帮着外科医生处理点儿小伤小患,真正接触男科疾病的时间,入伍之后还完全没有过。 对于她的专业,同事们开始目光稍稍有点怪异,不过,好歹大家都是共和国的军人,没有人看不起她或者在背后说三道四。 唯一让周益觉得恼火的问题是,宝柒和队里那些年龄稍大的女军医不同,她年轻漂亮长得又娇俏惹火儿,在红细胞医疗队甚至在红刺总部都称得上是奇葩一朵。走到哪里都特别的惹眼儿。 因此,自从她到了细胞胎医疗队报道之后,队里的接诊率都比平时高了许多。以前,一些小感冒和训练时的小伤口,战士们都自己处理了,从来都不会到医疗队来看病,而现在不同,稍稍有点不对劲儿,一拔一拔的往医疗队跑,弄得门庭若市。 周益大队长苦不堪言,最后,不得不打报告将情况汇报给了冷枭。 不曾想,冷枭的反应平静,轻飘飘说考虑增加人手,就盖了过去。 宝柒越来越弄不懂他了。 他的正常的工作和生活,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。对于冷家在热火朝天的筹备着她的婚礼,冷枭也是半点儿动静都没有。除了每天晚上照常和她欢爱之外,他绝口不提她和褚飞的婚事。甚至像是完全忘记了几个月前他还向自己求过婚的事情。 她的心里不免产生了许多狐疑。 一丝丝的小小阴霾,时不时浮现在她的脑子里。 炮友这个词儿,他真的接受了么 多想想,随即,她又坦然接受了这样的关系…… 在这个期间里,她和几个要好的朋友见过几次,没事儿的时候大家也聚聚。不过,各自有各自的生活琐事儿和烦恼,真正呆在一块儿的时候并不多。 工作之余,她也时常去四合院里看看小雨点儿。关于她和褚飞的婚礼,褚飞和阿硕那边儿也没有什么异议,本来就是三个人一早计划好的,现在水到渠成当然是大家都希望的结果。 不过,褚飞很忙。最近,他在阿硕经纪人的帮助下,接拍了好几个广告,心里得到了不小的自重感和满足,对其它的什么事儿都不太上心了。尤其是结婚更是随她的意,反正他和阿硕这辈子都结不了婚,小雨点儿又不能没有正常的家庭作为载体…… 于是乎,看上去事情非常的圆满。 一切皆大欢喜。 一周之后,她去了一趟帝景山庄,拿了一些之前自己放在那里的私人物品,顺便也看了看那个被岁月作践得不行了的玻璃暖房,还有里面已经枯萎的蔷薇花和满是灰尘的秋千架。 之后,她又把爱宝接回了冷宅。现在的爱宝,已经不是小狗了,几岁大的它警觉性十分强。让宝柒感到欣喜的是,她竟然还能认得她是自己的主人,每天她回家,听到汽车的声音,远远的它都会在院子门口来接她,摇着尾巴的样子,瞧着特别的招人喜欢。 大概因为她就要结婚了,冷老头子对她的态度虽然谈不上宠爱,不过也没有半点为难她的意思。关于婚礼的各项事务时不时还关心一下进展,该采买的东西,该办的事儿样样过问。还特地嘱咐宝镶玉,婚礼一定要办得隆重大气,该请的人都得请到了。 一天…… 二天…… 三天…… 一个星期又过去了,转眼之眼,已经到了三月底。 随着婚期的越来越临近,宝柒整个人的精神状况,反而越发低落。 小的时候,她就盼着有钱。 现在,钱不缺了,工作稳定了,心里却越来越空荡,甚至觉得这日子,真是没法儿再过了…… 一天又一天,心始终悬在了半空之中,她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这样!每次看着一些热恋中的男女凑在一块儿开心的说说笑笑,你揽下我的胳膊,我摸下你的脸,那种不期然露出来的浓情蜜意,那种能够走在阳光下的笑脸,她都只能苦笑一声。 这天中午,在军官食堂里吃过饭,她没有回宿舍,一个人走到了部队后面的小山坡上。 以前集训时,他们跑步总会从这儿经过。此刻,她坐在能晒到阳光的山坡顶,掏出小粉机翻开盖子来,啪嗒啪嗒的无聊按着键,琢磨着它为什么还没有坏掉。不知不觉,又调出来了那张几年前的旧照片儿,看着那个经常魂牵梦萦的吻,心思不免有些恍惚。 一切,既将进入历史的倒计时…… 嗞——嗞——嗞—— 手机在掌中震动了起来,每一天中午,冷枭都会照常的给她发短信。 至于内容么,千篇一律,寻常得像是普通朋友——哦,不对,普通叔侄。 "吃过了" 瞧着三个没有温度的字眼儿,她将手机放到心窝里,沉默了几秒。 吁了一口气,手指触键,慢吞吞的回复:"吃了,你呢吃过了么" "忙,没吃。"男人的短信,简单得让人生恨! 眯着眼睛,她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阳光,心里突然冲动了一下,"注意自己的胃。二叔,想你了。" 自从去年回国之后,这句‘想你了’是她说出来的最有情感的告白。 几秒后,男人的短信回过来了,"傻了" "…。"无数个省略号发过去,她盖上了小粉的盖子,软软的躺在了山坡上。 一分钟…… 二分钟…… 又是无数分钟…… 阳光很暖,脸上痒痒的,她以为自己快要睡过去了。 "梦中的人熟悉的脸孔,你是我守候的温柔,就算泪水淹没天地,我不会放手……"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,她懒洋洋的再次摸出手机来,瞅了瞅,是褚飞的电话。 继续眯着眼睛,她有气无力的‘喂’了一声儿…… "小七七,是你么"电话那头,褚飞的声音有点儿急切。 "嗯,不是我还能是谁啥事儿啊"微微掀眼皮儿,宝柒有点不适应光线。 褚飞的声音带着小小的压挣,像是怕被人听见一样,"小七七啊,出事了!……" "什么事" ------题外话------ 妞们,眨巴眨巴眼睛!某锦俯地——妞啊,别忘了投票啊! 哈哈哈。 话说,二叔是怎么了喂!他是怎么了喂!()